第二十八章，夜袭2
“杀啊……将军有令，率先登上城头者，赏银千两！”
顺军传令兵在护城河对岸的军阵中奔走呐喊，不停地鼓舞气势，潮水一样的降卒涌出，借着河面上的浮桥，奔向内城三面城墙，喊杀声响彻天际。
“不要慌，都不要慌，上托叉，上夜叉擂……”
城上的守军在经历短暂的混乱之后，渐渐恢复了秩序。
一杆杆铁质托叉抵在了云梯顶部，十几个士卒齐齐用力，云梯虽然沉重，但底下大部分浸在水中，本就不是十分稳固一下子就被推离了城墙，几十个降卒下饺子似的跌落，有的砸在了同袍身上，有的落进了护城河里，还有的摔在了坚硬的浮桥上却再也爬不起来，成了其他人脚下的垫子，一时间哀嚎惨叫不断。
而在另一段城墙上，靠上云梯顶部带着勾索，牢牢勾住城墙垛口，托叉起不了作用，守城的军士们也不着急，吊起一段段嵌满脸铁钉、尖刺的夜叉擂，放在了云梯顶部，而后斩断绳索，那夜叉擂便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顺着云梯滚落下去，那些攀到一半的降卒不是被尖刺铁钉刮得血肉横飞，就是被撞得站立不稳，纷纷跌下云梯。
然而这只不过是开始，随着守城将官的一声令下，城下的待命的民壮也开始投入了战斗，他们手中没有弓弩刀剑，但是他们有雷石滚木，还有火罐金汁，不要钱一样地逼着眼睛往城下撒，也不用伸头朝城下看，只听那看绝人寰的嚎叫就知有没有伤到人。
齐化门右侧的马面平台上，几个民壮抬着口热锅小心翼翼的往墙边挪，飞射的箭矢让他们不敢抬头，刚刚砍断了一条飞勾的总旗见状，立即招呼了身边的弟兄上去接手。
“是猛火油，弟兄们搭把手。”闻着那刺鼻的气味，总旗脸上顿时漾起了残忍的笑容，“快，浇下去，烧死那些狗贼。”
说话间，几个守军就将整锅还在不停翻滚的猛火油从城上倒了下去，那粘稠的液体带着浓浓白烟撒下，当头淋在一个个来不及躲避的降卒身上，猛火油的温度极高，刚刚接触到那些人的衣服毛发，就腾起一团团火花。
许多人拼命的拍打也无济于事，浓烟呛得他们连哀嚎都发不出来，最后被活活烧死。有些知道猛火油特性的降卒也不去拍打身上的火焰，直接钻进浮桥的空隙，扎进了护城河里，却很快就被合拢的木排挡住了透气的缝隙，扑通几下之后就沉了下去。
内城是保护大明天子的最后一道防线，城内最不缺的就是守城物资，随着投入的民壮增加，越来越多的器械被搬上城头，锋利的刀车、尖锐的狼牙拍、滚烫的金汁轮番上阵，竟让降卒猛烈的攻势为之渐缓。
有道是此消彼长，城上的守军接连挡住了一波波猛烈的攻击，趁着降卒的攻势稍慢了一些，腾出手来了的守军便开始了反击，先是一个个万人敌被掷到城下，落在浮桥上的人群之中，随着引信燃尽，泥制的万人敌圆球开始向四面喷射火焰，并不断旋转着，在人群中翻滚，滚到哪里烧到哪里，比起猛火油的威力还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紧接着，滚石檑木齐下，又有火铳弓弩飞射，城下所见之处血肉横飞，痛苦无助的哀嚎此起彼伏，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
李岩将帅帐移到了东直门外一里之处的土坡之后，为防被城上的机枪打中，在面向城门的方向还垒起了几堵厚厚的土墙。
“想不到这内城的守军竟如此顽强。”宋献策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城上的激战让他想到了宁武关一战，那也是场惨烈无比的攻坚战，明将周遇吉领着一支数千人的孤军抵挡了顺军十几万大军的连日猛攻，若不是顺军诸将一再坚持，李自成都准备放弃攻城，而这内城之中不论兵卒还是军资都要远远多于宁武关，要是城中的兵将也像那周遇吉一样难缠，如何攻得下这内城。
李岩也同样看到了城上守军的骁勇，听到了宋献策的感慨，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一波攻击他投入了三万降卒，借助夜色的掩护，向三面城墙发起近距离突袭，猛攻了近半个时辰，竟没有一人登上城头，即使这些降卒的战力不如顺军老营，但相对于三面城墙的守军，他们在人数上至少多出了一倍的优势，更何况，在护城河的岸边，还有成千上万的弓弩手在压制着守军的反击。
李岩扫视了一周，问向帅帐中的顺军诸将，道：“诸位可曾听到那墙上传出哒哒哒的声响？”
“许是有，但听得不是很真切。”
“俺只听到了喊杀声，别的倒是没有留意。”
“有的有的，咱听得清楚，那城上哒哒哒的就没断过。”
众人各执一词，李岩也分辨不出谁说的真，他自己似乎也听到过，却不能确定那声音与早先听过的是不是一样。
“李岩兄弟，不能再等了，城下的降卒快要溃退了，让第二队的人上吧。”宋献策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今晚的这场夜袭，李岩作了很多准备，光是飞梯云梯就准备两百多架，还有十几座壕桥、撞车，就连古时的井阑、巢车都打造了几架，但他却并没有在第一波的进攻中使用，而是在等待守军的士气回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岩的战略方针并不复杂，在第一波攻势到达颓势的时候，那也是城上守军士气最高的时候，他的第二波进攻就该开始了。
“传令各部，第二队出动，三面齐攻。”
“是。”
传令兵冲出帅帐，却没有远去，只是冲上了帐前土坡之上，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一堆淋满火油的木材上，火焰顿时蹿起一人多高，不一会儿，东、北、西面三墙之外皆有火光燃起，紧接着，铺天盖地喊杀声从三面响起，涌向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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